欧美国产日韩一区二区三区_欧美日韩午夜_欧美网站一区二区_激情小说综合网

用戶登錄投稿

中國作家協會主管

戲曲與人生的交疊與選擇 ——《坤生》的豐贍之義
來源;文藝報 | 談鳳霞  2021年11月22日09:55

在流行歌曲和電影電視鋪天蓋地的時代,屬于古典藝術的中國戲曲無疑成為了冷門。盡管昆曲、京劇等其他戲種承載了豐厚的歷史文化和藝術品韻,但是往往曲高和寡,被大眾藝術喂養的兒童對這類民族傳統藝術瑰寶更是陌生。直至2001年昆曲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人類口頭和非物質遺產代表作”,才使得昆曲名聲大振。在近些年提倡發揚傳統文化精粹的潮流中,更多的傳統文化藝術進入大眾視野并煥發新的光彩,但是戲曲題材的兒童文學仍是鳳毛麟角,除了一些以圖文結合表現戲曲的繪本,純粹以文字為敘事媒介的兒童小說則鮮有問津,王璐琪的《坤生》另辟蹊徑,以兩代昆曲伶人的經歷來聯結歷史和當下,力圖展現廣闊的時空和復雜的人生,營造豐富的故事和飽滿的情思。

戲曲是《坤生》這部小說的重要元素,不僅給故事增加藝術氣息,而且還構成故事的一個本體,探討了戲曲的生存之道這一當下的文化命題。此書涉及了京劇和昆曲,分別以北平的勁草社和蘇州的錦裳昆曲傳習所為代表,串起了幾代人的藝術追求和人生歷程。小說以兩條敘事線索交叉行進,呈現兩種時空:現在時空是以女孩美凡視角,講述她先后跟隨吳選之和喜嬌學習昆曲的經歷;過去時空則是從童年和少年喜嬌的視角,講述老一代伶人顛沛流離的藝術生涯。二者此起彼伏地平行敘述,喜嬌視角的故事因為承載了歷史內容而更為厚重。喜嬌見證了戲曲在不同時期的生存與發展,也認識了戲曲藝人的精神品格。在艱難的戰爭時期,北平勁草社從事的是京劇表演,于社長堅決不為日寇表演,這一行為與梅蘭芳拒絕登臺為日本人演出的事跡相應,反映了一代藝人的民族氣節。昆曲是小說中的落墨重點,作為雅部的昆曲格調柔曼婉轉,但其緩慢的板腔體節奏和嚴格的程式化表演可能無法滿足大眾的審美需求,喜嬌的小靳師兄為此改變了昆曲的唱腔和身段,但是白師父堅決反對這種面目全非的改動,以至于不能原諒改動昆曲的弟子。師徒之間的矛盾反映了傳統戲曲是存真還是求變的道路之爭,作者沒有對此作出非黑即白、孰是孰非的判斷,而是以充滿感情的細膩筆致寫出角色的紛爭和命運,讓讀者去領會和思考其選擇。傳承與變革,不單單是昆曲發展面臨的分歧,也是所有傳統文化的共有問題,因此這部小說的文化主旨引發的思考有其普遍性。

然而,《坤生》并非定位于往往會顯得骨感的文化小說,它同時還著眼于同昆曲一樣纏綿悱惻的情感故事。文化的“存與變”與人物的“去與留”相糅合,使得文化的呈示更有情味,也使得情感的展現更有意蘊。喜嬌的過去時空滲透進美凡的現在時空,聯結點是與兩人都有交集的吳選之:老年的吳選之是美凡的師父,少年時的吳選之是喜嬌以前同在勁草社的師兄,吳選之與喜嬌之間還有著一段難解難分的恩怨情仇。這段恩怨在童年喜嬌的時空中逐漸顯山露水,一直延續到現在的時空,而他們隔著時空的交匯則是對美凡表演《牧羊記·望鄉》的指導。作者在此一箭雙雕、借戲說人:李陵的變節和蘇武望鄉而不得歸的痛楚,正對應了師兄妹之間的糾葛,他們在教美凡的過程中修改唱詞,乃是借他人之酒杯澆自己之塊壘,也是借由美凡來進行“對話”。這一情節設置十分巧妙、富有張力,既連接起相隔數十年的情緣,也引導著美凡的當下成長。“去與留”或“望與歸”,同樣也是美凡面臨的一個選擇,對于上一代藝人精神和情感的觸摸和領會,也潛移默化著她對自己道路的尋找。

《坤生》的與眾不同之處,還在于選擇了獨特的角色“坤生”。戲曲表演中的“乾旦坤生”是指男性演員扮演女性角色、女性演員扮演男性角色(代表人物如梅蘭芳和孟小冬)。這是一種性別的反串,因此,角色在自身生活和戲中扮演的角色性別中可能會有交集或錯位。作者以坤生為主角,旨在打破對性別的模式化認知,她在《后記》中談及:“我們或許不應該給孩子刻板的性別認識,而是要使他們明白,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選擇,每個人都有自洽的生存空間。”《坤生》中喜嬌和美凡扮演坤生,不再是柔弱順從的傳統女孩/女性形象,而是敢于追求自己的夢想、獨立自強的現代女性形象。喜嬌離開勁草社后,憑著頑強好學的干勁在昆曲界一舉成名,“孤星定能渡星河”的毅然決然中頗有俠義之氣,也必然會影響徒弟美凡。美凡在跟從上一輩學藝的過程中漸漸開始走向“懂”,懂藝術、懂師父、懂情感、懂人生、懂自我。她從當初的羞澀和茫然走向明朗和堅毅,甚至有慧眼和勇氣一語點破兩位師父之間的過節,勸導喜嬌師父“放過自己”,隨之,她在自己的去向上也有了明智的取舍。在“去”還是“留”的選擇上,這兩代坤生都有其獨立主見和颯爽風姿,突破了固有的性別框范。

小說各部分標題名稱精煉雅致,各章之間起承轉合,跳躍中有顧盼,戲曲人生和現實人生相牽連,在戲里戲外容納人物跨越時空的悲歡離合。京劇社的“勁草”與昆曲社的“錦裳”之名分別指向雄強與華美,兩種格調也在故事中交匯,個中有著歷史的回響、情感的浮沉和人性的光輝。尾聲的“返鄉”呼應了之前的“望鄉”,人物的每一種去留——無論是上一代的榮師父、白師父對于昆曲的堅守,還是喜嬌、吳選之對于何去何從的決斷,以及美凡學成后對去向的衡量——都是對于“鄉”即家園和自我的尋覓。尋找家園意味著渴望歸屬感,《坤生》中幾代昆曲伶人都在尋找、建設、守護自己的家園,包括藝術家園和情感家園。尋找家園和尋找自我相輔相成,知道“我從哪里來”,才能更好地確認“我是誰”;知道“我是誰”,才能更好地確認“我向哪里去”。藝術的“存與變”和人生的“去與留”,都是對于家園和自我的探尋、皈依或建構。由此,《坤生》傳遞了豐富的文化、審美和人生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