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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戰題材美術作品中的人性之光
來源:中國文化報 | 朱 劍  2025年07月14日08:28

在太行山上(油畫) 320×260厘米 2008年 沈堯伊 中國美術館藏

抗戰題材是中國現代美術創作的重要篇章。它們以獨特的視覺形式承載民族記憶,借豐富的藝術感染力構筑人性高地,鑄就了一個個經過血與火淬煉的人道主義精神豐碑。這些作品在藝術與歷史的交匯處,開辟了一條通向人類共同價值的精神大道。

以苦難敘事喚醒生命尊嚴

抗戰題材美術作品中,一個深沉而有力的主題是戰火中普通民眾的深重災難。藝術家們以近乎殘酷的冷靜,表現被戰爭機器無情碾過的生命瞬間。如蔣兆和的《流民圖》,便堪稱這一類型的典范之作。藝術家的畫筆如同刀刃,在12米的宣紙長卷上刻下一道民族的血痕。畫面中,一張張面孔如破碎的河山奔涌而來——拄杖老者嶙峋的肋骨在枯墨中凸起,懷抱死嬰的母親瞳孔里結著冰,少年空蕩的褲管裹著北風的嗚咽。那些佝僂的背脊、蜷縮的身軀、驚恐的目光、茫然的眼神、顫抖的雙手、踉蹌的步履……令人窒息。張安治的三聯畫《避難群》,是一件表現日軍空襲預警中桂林百姓緊急避難場景的作品。藝術家畫了近40名簇擁在一起的驚惶人流的男女老幼難民,他們像被塞進一個無形囚籠,傘骨與胳膊交錯,包袱與嬰兒相抵,沒有天地,沒有遠方,大家緊緊地擠壓在一起,每個人的呼吸都成為他人的枷鎖。值得注意的是,《流民圖》與《避難群》的背景處理繼承轉化了中國傳統繪畫的“留白”技法。顯然,此處的留白已不是文人雅士心靈棲居的詩意空間,其所承載的,乃是被戰火焚燒殆盡的精神荒原,以及無邊無際的虛無與壓抑。劉元的《流亡圖》則仿佛一曲記錄“背井離鄉”的悲歌。畫面以青灰與土褐為主調,大地像被流亡者的血淚浸透了。山巒起伏,犬牙交錯,枯樹稀疏,伸展著痙攣般的枝椏。螻蟻般的人群,跋涉在崎嶇的山路上。前方,是漫長得不見盡頭的精神煎熬。吳為山的雕塑《家破人亡》,塑造了一位被凌辱的母親。她雙手無力地托著死去的嬰孩,仰天呼號,悲痛至極。人物的身上,滿是刀砍、棒擊、棍敲的痕跡——那是藝術形式再現的苦難記憶、記錄的累累暴行。藝術家還有意將衣紋刻得很深,遠遠超出現實衣紋的視覺效果,從而引發觀者的聯想,生成更豐富更深刻的內涵:這不僅是衣紋,更是傷痕,是刻在肉體上、精神中的傷痕,觸目驚心、無法忘記。

這些穿越時代的苦難圖像,覆蓋了社會各階層的人物。從士紳到農夫,從老者到孩童,他們無一不在恐懼絕望的深淵中掙扎,折射出戰爭帶來的無差別性的傷害。與此同時,苦難也喚醒并確認了每一個平凡生命的尊嚴與價值。今天,我們銘記苦難、直視苦難,不是為了延續仇恨,而是為了激發最深沉的生命共情,將民族的傷痛記憶升華為人類共通的情感體驗與歷史教訓,從中汲取守護和平與生命尊嚴的永恒力量,讓戰爭陰霾永遠不再遮蔽人類的天空。

以人性光輝穿透界限壁壘

每在生死存亡之際,人性的光輝往往能夠沖破種族、國籍、立場、倫理的藩籬,照亮砥礪前行的道路。抗戰題材中有一類特殊的作品,便是以表現人道主義精神的超越性解構戰爭的暴力邏輯,將生命至上的價值觀升華為永恒的精神坐標。如肖鋒與宋韌合作的《白求恩》,定格了加拿大醫生白求恩俯身為八路軍傷員實施手術的永恒瞬間。門外炮火影綽閃耀,形成猙獰的戰爭背景。而畫面中心那一抹明亮穩定的手術燈光,卻如人性之燈塔,超越疆域與膚色,呼喚著人類對生命價值的共同守護——作品中白求恩大夫的形象,不啻為全人類跨越重重鴻溝,捍衛生命權利的縮影。黃興國創作的《聶榮臻》,凝固了聶榮臻元帥以溫暖的父愛姿態手牽日本遺孤的感人情景。作品中,聶榮臻元帥昂然而立,宛若大寫的“人”字頂天立地。事實上,正是這樣一位大寫的“人”,才能既不忘戰士守土殺敵之職責,更不棄生而為人之悲憫,讓敵我仇恨的堅硬堅冰在無辜幼小的生命面前悄然消融。李晨筆下的《紅嫂》,將沂蒙母親明德英用乳汁挽救八路軍傷員的生命傳奇煥發出永恒光彩。在此,潔白的乳汁超越了男女之別的倫理界限,化作滋養戰士生命的圣泉。而喂乳的瞬間,更是人類互愛互助的本能最純粹、最崇高的流露,交織著母性與人性的神圣光輝。

這些作品中所體現的人性,已溢出民族敘事或家國敘事的范疇,收獲了廣泛共鳴。它們流露出的“和而不同”的古老智慧,蘊含“天下大同”的人類情懷,傳遞抵抗戰爭暴虐、守護人類文明底線的核心價值,充分展示出中華文明內在的和平基因與包容胸襟,向世人彰顯中國人民抗戰的歷史意義。

以精神守望彰顯生命韌性

戰爭可以摧毀肉體,卻不能奪走對精神家園的守望。而這份堅韌,終將使人性的火種于戰爭的鐵血洪流中得以頑強存續,并轉化為民族不屈不撓、勇往直前的澎湃動力。在抗戰美術畫卷中,還有另一種重要筆觸,記錄戰爭至暗時刻里的光明心火,以見證黎明必至的希望和夢想。如邢慶仁的《玫瑰色的回憶》和高云的《還記得我們嗎》兩幅作品,都刻畫了年輕的八路軍、新四軍女戰士。她們身姿挺拔,戎裝陳舊卻整潔,充滿活力與憧憬,特別是軍帽之下那些紛揚散落的碎發,如青春靈動的無聲訴說,提醒人們縱使烽火連天,也不能掩蓋她們花樣年華的芬芳,更無法奪走她們追求美的執著。沈堯伊的《在太行山上》,描繪了軍民共奏歡歌的動人場面。畫面正中,一位八路軍戰士正在指揮大家演奏,其張開的雙臂像要托起每個人的和平夢想。在此,樂器與武器并置、山谷與旋律共鳴,軍民一起享受精神世界的豐饒。竇培高的《微山湖上靜悄悄》,捕捉了五位戰士在蘆葦蕩中短暫休憩的場面。戰士們有的凝望遠方、有的彈琴吟唱、有的警惕四顧,但他們手中的槍和土琵琶都被微山湖的夕陽鍍上了溫柔的金色,正可謂:鐵血與溫情交織,劍膽與琴心并存。

此類具象呈現生命之韌性的作品,闡明了堅守精神家園和耕耘夢想沃土對于民族延續的偉大意義。精神與夢想,是民族不斷前進的導航星,它們在風雨如晦時指引方向,在荊棘遍布處點燃希望,二者共生互動,成為中華民族始終保持凝聚力、創造力的關鍵所在。

抗戰題材美術作品中的人性之光,是民族苦難熔爐中鍛造的信念之鉆,是戰爭廢墟上綻放的生命之花。它們深刻詮釋了藝術的崇高使命:以史為鑒、以情共感、守護人性、禮贊生命。在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今天,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80周年的歷史性時刻,回望這些連接歷史、現在與未來的作品,其意義早已超越時空,成為人類文明寶庫中璀璨的不朽財富。

(作者為中國美術館藏品征集部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