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業史詩的文學重構:探討網絡作家晨颯的新質現實主義書寫
當蘇志睿在《乘勢跨越》中帶領團隊突破850公里續航壁壘時,網絡作家晨颯筆下的文字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測試場大屏幕上的數字像被施了魔法般持續躍升,最終定格在那個曾被視為天方夜譚的數值。實驗室爆發的歡呼聲驚飛了窗外棲息的麻雀,而蘇志睿只是靜靜撫摸著電機殼體上尚未散盡的余溫——這溫度讓他想起十年前在雷行車間第一次觸摸永磁電機時的悸動。
這個充滿工業詩意的故事瞬間,恰是晨颯創作風格的完美隱喻:在精密如瑞士鐘表的專業技術敘事中,灌注著滾燙的人文情懷。作為入選2025年中國作協網絡文學重點扶持項目的作品,《乘勢跨越》不僅是一部新能源汽車行業的奮斗史詩,更是網絡文學回應時代命題的典范之作,它標志著工業題材創作從技術崇拜走向人文觀照的范式轉型。
一、鋼鐵叢林中的抒情詩人:技術敘事的文學轉碼
工業文學最難逾越的鴻溝在于專業性與文學性的平衡,傳統創作往往陷入兩難:過度技術化淪為操作手冊,過分文學化則失真失重。網絡作家晨颯在《乘勢跨越》中展現出了嫻熟的轉碼能力,將冰冷的技術參數轉化為有溫度的文學表達。當描寫電機控制系統優化時,他用“如同馴服一匹桀驁的野馬,既要給予電流奔騰的自由,又要在關鍵時刻勒緊算法的韁繩”這樣充滿張力的比喻讓讀者融入情節;敘述電池包安全測試時,又將其比作“母親檢查嬰兒襁褓般事無巨細”。這種將技術人格化的書寫策略,使專業知識的傳播效率大幅提升。
更值得關注的是晨颯對工業場景的審美重構。在大多數網絡作家,或者傳統作家筆下,生產線不過是鋼鐵機器的冰冷排列,而晨颯卻能發現其中的韻律之美:機械臂的每一次揮舞都精準如芭蕾演員的Arabesque(阿拉貝斯克) ,傳送帶的節奏堪比肖邦的圓舞曲,就連質檢工位的激光掃描都帶著小提琴協奏曲般的嚴謹與激情。這種將工業制造過程藝術化的處理,打破了人們對工廠空間的刻板想象,構建起了獨特的網絡文學語境下的“車間美學”。
晨颯筆下對工業史詩的現實主義書寫,仿佛給讀者打開了另一扇閱讀之門,我想這樣評價晨颯的文本世界:晨颯的眼睛具有工業顯微鏡與文學放大鏡的雙重功能,他能同時看清電機轉子的納米級公差和時代洪流中的個體命運。
二、在齒輪與靈魂之間:新時代工程師的立體塑造
蘇志睿這個角色的成功塑造,是《乘勢跨越》最耀眼的文學成就。與傳統工業題材中臉譜化、刻板化的“技術英雄”不同,晨颯刻畫的是一位在理想與現實夾縫中成長的復合型人才。小說開篇時那個因堅持技術標準而被雷行公司邊緣化的電機工程師,到中期成為首造集團“云豹項目”的技術舵手,再到最終創立工作室直面國際技術封鎖,打破被“卡脖子”的技術瓶頸,其成長軌跡既是對個人專業信仰的堅守,也是對時代機遇的精準把握,更是國家科技樹茁壯成長的點化具象。
晨颯尤其擅長通過細節展現人物的多維性:半夜夢醒之時,蘇志睿猛地坐起,穿起拖鞋就往廠里趕,睡眼朦朧的妻子白筠愣神間只看到他匆匆關門的背影;當他與團委干部白筠約會遲到三小時只因沉迷電池參數優化時,那個躲在洗手間用冷水拍打浮腫眼睛的道歉畫面令人動容;當他面對國際制裁時在筆記本上寫下的“技術沒有國界,但工程師有祖國”發人振奮……這些碎片化的生活截面,拼湊出一個既執著于技術完美又困頓于人情世故的真實技術控的靈魂。
對于晨颯努力塑造的這樣一個活生生的典型人物,我想這樣評價這個網絡文學經典人物:蘇志睿的形象改寫了我們對技術人才的認知范式,他的猶豫與決斷、脆弱與堅韌、失誤與突破,共同構成了新時代中國工程師的精神圖譜。
小說中的其他角色同樣閃耀著人性的光輝:白筠不只是愛情戲碼的裝飾品,她作為團委干部組織的“青年工程師沙龍”,成為連接技術思維與管理智慧的紐帶;黎長書從傳統車企掌門到科技公司CTO的成功轉型,展現了產業變革中管理者的認知躍遷;甚至連反派角色柳今的技術保守主義,也被賦予了“保護本土產業鏈”的合理動機。網絡作家晨颯這種拒絕簡單二元對立的角色塑造,使《乘勢跨越》的人物群像具有了網絡文學一慣缺乏的復雜豐富維度。
三、新質現實主義的敘事革新:在車間與時代之間
《乘勢跨越》最根本的文學突破,在于創造了“新質現實主義”的敘事范式。晨颯的這種創作方法將車間里的螺絲釘與全球經濟版圖上的大國博弈有機勾連,使專業技術敘事獲得恢弘的時代回響。晨颯沒有孤立地描寫新能源汽車的技術演進,而是將其置于“碳達峰與碳中和”的國家戰略與國際產業競爭的雙重視域中講述,這也讓這部小說的背景敘事達到了全新的高度。
小說中“尼古拉公司沖擊”事件的設計極具典型性和國際化視野,當外資品牌突然降價30%打壓國產電動車時,晨颯沒有簡單地將其歸因于商業競爭,而是通過行業研討會上的辯論,揭示出背后隱藏的“技術標準爭奪戰”:他們不是在賣車,是在賣游戲規則——《乘勢跨越》主角蘇志睿的這句潛臺詞,一語道破了全球產業競爭的本質。這種將企業困境與國家戰略相關聯的敘事智慧,使作品獲得了超越行業小說的思想高度。
更難得的是,晨颯對“新質生產力”的文學詮釋具有前瞻性,在描寫小月科技與首造集團合作建設京南智能工廠時,他敏銳捕捉到了智能網聯、數字孿生等前沿技術的應用場景:在這里,每個螺栓的擰緊扭矩都實時映射在云端,每條生產線的運行狀態都能被AI預判,就像給制造業裝上了神經系統。這種對智能制造的詩意描繪,使抽象的經濟學術語“新質生產力”變得可觸可感可知。
四、網絡文學的主流化突圍:當代小說的時代擔當
晨颯新作《乘勢跨越》的文學史意義,在于它成功實現了網絡文學向主流文壇的審美躍遷。網絡作家晨颯既保持了網絡文學特有的節奏感和代入感,又在作品中注入了傳統文學的思想深度與人文關懷。這種平衡在“芯片制裁”一節故事中體現得尤為明顯:故事節奏中既有網絡文學擅長的“絕地反擊”爽感——當所有人都認為中國電動車將因芯片斷供而停擺時,蘇志睿團隊卻拿出了備用方案;又有嚴肅文學關注的精神困境——午夜的技術討論常常演變為關于自主創新路徑的哲學辯論。
在閱讀《乘勢跨越》的過程中,可能是我二十三年來讀的網絡小說早就有點兒“不可計數”了,我沒有被晨颯的文字溫度打動,卻被他專心描摩的“工業時代英雄”所驚訝了。我認為,《乘勢跨越》代表了當前中國網絡文學時代書寫的意義,某種意義上,《乘勢跨越》重新定義了網絡文學的格局。它證明網絡文學寫作完全可以承載重大時代命題,關鍵在于網絡作家是否具備將生活經驗轉化為文學能量的煉金術。這種轉化能力在晨颯筆下具體表現為:將國家“十四五”規劃中的新能源發展目標,具象為蘇志睿辦公墻上逐年更新的行業數據圖表;把“科技自立自強”的戰略號召,落地為實驗室里爭分奪秒的芯片替代方案攻關。
當我們回望《乘勢跨越》這部作品時,會發現它已經超越了單純網絡小說的范疇,成為記錄中國制造業轉型升級的文學標本。那些電機轉子的轉速、電池的能量密度、芯片的制程精度,都不再是冰冷的數據,而是一個古老民族在工業文明賽道上奮力追趕的腳印。正如蘇志睿在結尾處的獨白:我們制造的不僅是交通工具,更是一個國家駛向未來的船票。這或許就是《乘勢跨越》最珍貴的文學品質——它讓讀者聽見了鋼鐵叢林里的詩意回響,觸摸到了時代齒輪間的溫度。
縱觀晨颯的工業題材創作,我們發現,其構成了一部當代中國制造業的“技術英雄史詩”,從《重卡雄風》《大國重橋》到《金牌學徒》《乘勢跨越》,四部作品以遞進式的敘事視角,完成了對工業文明的全景式書寫。這種一脈相承性首先體現在題材選擇的戰略縱深上:《重卡雄風》聚焦傳統重卡產業的絕地求生,《大國重橋》講述核心零部件技術的自主突圍,《金牌學徒》關注技術工人的代際傳承,《乘勢跨越》則描繪新能源領域的全球競逐,四部曲恰好構成從基礎制造到高端創新的完整產業鏈敘事。其次,晨颯始終堅持“技術細節即文學細節”的創作準則,無論是《金牌學徒》中車銑磨鏜的工藝描寫,還是《大國重橋》里車橋疲勞測試的十萬次循環,都展現出對工業美學的極致追求。最重要的是,這些作品共同構建了“困境-突圍-超越”的敘事模型:《重卡雄風》中林超涵面對企業破產危機,《大國重橋》里麥文舟接手荒蕪廠房,《金牌學徒》記載孟榮從學徒到大師的蛻變,《乘勢跨越》展現蘇志睿突破技術封鎖——每個故事都是中國制造艱難轉型的微觀鏡像。
網絡作家晨颯以文學顯微鏡觀察鋼鐵叢林里的生命律動,用小說的溫度融化技術的冰冷外殼,最終用四部網絡小說,超過400萬字的篇幅,澆筑成記錄中國工業文明躍遷的文學豐碑。正如他在《大國重橋》后記中所表達的意思:我要寫的從來不是機器,而是機器背后那些滾燙的、會流淚也會微笑的靈魂。這種將工業史詩與人文情懷熔于一爐的創作理念,正是晨颯工業網絡文學最珍貴的血脈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