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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作家協(xié)會主管

舞蹈長于抒情,亦能巧于敘事
來源:文藝報 | 靳苗苗  2025年08月01日08:22

“舞蹈長于抒情,拙于敘事”是舞蹈界長期流傳的觀點。于是,中國舞劇創(chuàng)作常常會出現(xiàn)以下情形:編導為了避免敘事短板,傾向于弱化劇情、強化舞蹈表現(xiàn),結果造成舞劇劇情薄弱、人物塑造不豐滿、觀眾“看不懂”等情況時有發(fā)生。近年來,隨著舞蹈藝術的發(fā)展和觀念的更新,舞劇創(chuàng)作者們開始突破傳統(tǒng)認知的局限,主動探索舞蹈特有的敘事語言。

舞蹈的抒情優(yōu)勢與敘事思維

舞蹈以人體動作為媒介,沒有直接的臺詞對白,被稱為“無聲的語言”。這意味著舞蹈長于抒情,更擅長表達情緒情感、營造氛圍意境。肢體動作所傳遞的情緒往往能夠直擊人心、引發(fā)共鳴。正如現(xiàn)代舞蹈先驅(qū)瑪莎·格雷厄姆所說:“肢體能夠訴說語言無法表達之事。”然而,由于缺乏語言講述,舞蹈很難精確交代時間線索、人物關系以及因果邏輯等復雜劇情因素。美國編導喬治·巴蘭欽風趣地說:“芭蕾中沒有丈母娘”——他用“丈母娘”比喻那些劇情中錯綜的人物關系與細枝末節(jié),意思是在純粹的舞蹈語匯里,很多具體情節(jié)、細節(jié)是難以表現(xiàn)的。這一“巴蘭欽定律”道出了舞蹈敘事的局限:如果劇情過于復雜、角色關系過于微妙,觀眾可能很難通過舞蹈動作完全理解。

但也有許多編導在舞蹈中做出講故事的諸多嘗試,他們采用各種辦法拉近舞蹈與敘事之間的距離。在印度,古典舞蹈(如婆羅多舞、卡塔克舞等)發(fā)展出高度符號化的舞蹈手勢語匯,稱為“阿扮那耶”(Abhinaya),舞者以手印、眼神和表情來具體敘述神話故事。熟悉這些語匯的觀眾能夠“看懂”舞蹈所講述的情節(jié)。這使得印度舞蹈成為“敘事之舞”,可以把諸如愛神吉薩、黑天神克里希那等神話傳說演繹得有聲有色。不過,這種敘事效果建立在觀眾文化背景的共享基礎上——符號只有被解讀時才傳遞信息。對不了解印度手勢語的人來說,那些舞段可能依然只是優(yōu)美但難解的動作。

在中國,傳統(tǒng)戲曲結合歌唱、對白、舞蹈于一體,是一種綜合敘事藝術。京劇、昆曲里的程式身段實際上是“舞”的成分,也承擔著一定的敘事功能(如特定的身段表示人物身份、處境)。純舞蹈(不帶唱詞對白的舞蹈作品)在中國古代多用于禮儀祭祀或?qū)m廷宴享,偏重抒情達意和展示秩序之美,極少拿來講故事。新中國成立后,民族舞、古典舞創(chuàng)作興起,逐漸開始嘗試用舞蹈短劇或舞蹈詩來講述故事,但編導們發(fā)現(xiàn)如果劇情稍復雜,觀眾就理解困難,所以,不少中國當代舞蹈作品采取借助說明的方式,比如在演出節(jié)目單上提供詳細劇情介紹,或在節(jié)目之前由報幕員交代背景,從而讓觀眾“帶著劇情看舞蹈”。

概言之,一支舞可以讓觀眾感受到歡樂或悲傷,卻很難讓觀眾明白復雜的敘事情節(jié)。因此,選擇適合的題材和敘事策略,就成為舞蹈作品成敗的關鍵。舞蹈并非無法敘事,而是需要換一種敘事思維。

舞蹈敘事要學會“化繁為簡”

舞蹈敘事實踐中,三個常見的問題值得關注:一是圖解劇本。是指編導預先有了一個劇本,然后照著情節(jié)去編舞,結果舞蹈變成了劇情的“插圖”。比如某些舞劇,為了表現(xiàn)人物對話,演員用生硬的手勢指來指去模擬“說話”,或者為了表現(xiàn)戰(zhàn)爭,就安排一段士兵開槍的動作。這些設計往往流于直白,缺少藝術想象力。二是舞蹈與劇本“兩張皮”。當舞蹈段落與劇情發(fā)展脫節(jié),就產(chǎn)生割裂感。例如一部舞劇在劇情需要推進時,插入了一段與主線關系不大的熱鬧群舞,只為展示舞姿技巧;或者全劇舞段設計得美輪美奐,但人物命運走向交代不清。這往往是由于創(chuàng)作中過度強調(diào)舞蹈的抒情觀賞性,忽視了情節(jié)結構和人物塑造。三是觀眾“看不懂”。如果一部作品讓大部分觀眾感到困惑不解,那么顯然是敘事出現(xiàn)了障礙。觀眾“看不懂”的原因有很多,包括劇情本身晦澀、舞蹈語匯象征性過強、文化背景差異、敘事線索混亂等。當然,我們也要考慮到觀眾的多樣性:有經(jīng)驗的舞蹈觀眾可能樂于接受開放的敘事結構,而普通觀眾更期望能看懂故事。因此,創(chuàng)作者需要明確目標觀眾群,在敘事清晰度與意境朦朧感之間做出取舍。

解決上述敘事難題,舞蹈創(chuàng)作要學會“化繁為簡”。比如在題材選取上,要避免在一部舞蹈作品中塞入頭緒紛繁的大故事。相反,選擇那些情節(jié)相對單純、重情感勝過重情節(jié)的題材,更容易通過舞蹈表達清楚。對于復雜故事,可以梳理出其中最核心的一條線進行集中展現(xiàn),用有限的舞段突出關鍵沖突和情感轉折,用最打動人的情感主線抓住觀眾。在舞蹈語言的使用方面,創(chuàng)作者需要在編舞時力求讓每個動作段落都服務于人物和故事,而不是為跳舞而跳舞。例如在舞劇《唱支山歌給黨聽》中,“賣身契”成為關鍵敘事符號之一。民主改革勝利后,農(nóng)奴焚燒賣身契的片段里,演員們手拿賣身契舞蹈貫穿始終,情緒從壓抑到釋放的變化過程被具像化、動作化,體現(xiàn)了人物內(nèi)心從奴役到自由的轉變。此外,空間調(diào)度、隊形變換、舞美道具等也是舞蹈敘事的重要手段。例如舞蹈詩劇《只此青綠》中,創(chuàng)作者通過舞臺“同心圓”的設計,還原中國傳統(tǒng)畫卷的“展卷”過程,從而達到以舞臺空間轉換進行敘事的效果,觀眾仿佛置身于一個不斷被推動的時空隧道中,伴隨音樂與光影,“看見”一幅動態(tài)山河畫卷的徐徐展開。此外,中國古典舞作品中常用的“寫意”手法,通過形象隱喻劇情,也能夠較好推動敘事。比如用一段水袖舞表達依依惜別,用一曲劍舞暗示人物心中的仇恨或糾葛。象征和隱喻能夠提高舞蹈敘事的含蓄美和思想深度,給觀眾留下回味的空間。

跨媒介拓展舞蹈藝術邊界

當代舞蹈編導積極吸收借鑒文學、戲劇、電影等其他文藝門類的敘事經(jīng)驗,并發(fā)揮舞蹈獨特的虛實結合手段,不斷創(chuàng)新結構方法,比如自覺使用多線敘事、時空交錯等手法。在技術手段方面,多媒體影像和新舞美技術也幫助舞蹈進一步拓寬敘事維度,打造出更加豐富的舞臺時空。以上海芭蕾舞團新作《百合花》為例,其改編自作家茹志鵑同名小說,以“步槍與山花”為核心符號,塑造出“硝煙中的美神——通訊員形象”。舞劇通過“借被子”雙人舞的戲劇性編排、“百合花大群舞”的圣潔意象,將五千字小說中的人性牧歌升華為跨越時空的崇高美學,實現(xiàn)革命浪漫主義的當代表達。禁毒題材舞劇《破冰》將48集電視劇《破冰行動》濃縮為105分鐘舞劇。以“審訊室對望”“訣別敬禮”等場景,用肢體替代臺詞,將禁毒警察“生不露面,死后無碑”的隱忍痛楚轉化為震顫式動作語言,賦予現(xiàn)實題材以舞蹈詩性。可見,當代舞劇的文學、影視改編已超越簡單的情節(jié)移植,轉向精神內(nèi)核的舞蹈轉譯。

誰說舞蹈不能“巧于敘事”?題材從不是成敗枷鎖,關鍵在于能否轉化為適合舞蹈表現(xiàn)的形式。通過結構創(chuàng)新和意象表達,舞蹈完全可以克服傳統(tǒng)敘事的劣勢,把故事講得清楚又精彩。敘事與抒情不是非此即彼、二元對立的關系,優(yōu)秀的舞蹈作品往往是敘事與意境并舉,從而達到情景交融的更高藝術境界。

(作者系北京舞蹈學院教授,一級導演)